今天,真实的田野早就不在了,那我们还寻求什么?罗曼·罗兰有言:“艺术的伟大意义,基本上在于它能够显示人的感情、内心生活的奥秘和热情世界。”可以说艺术一个有关画技、选材、风格、主题和审美的“生活场”。在这个场域中,人们对其的欣赏,从娱乐轻松到深处自省,从经典到消费文化,从耳熟能详到奇特迥异,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但都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家园”。
中国三十多年来,经济以让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发展,国民的物质生活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民生得到适度改善。然而,由于文化自觉性的缺失,文化在与权力、资本的博弈过程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而导致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失衡则成为诸多社会问题的根源。“高高在上的精英文化堕落至最低层的大众波普,无上荣光的政治从属急转到见钱眼开的商业奴隶。真正的艺术在中国缺少有助于健康成长的土壤和空气,缺少本体自足自适自信的心态······”(时洁方《无奈与悲凉人生》)这些话很到位,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因此,我们要痛定思痛,作为当代文化最敏感、最积极活跃的部分,开始于1970年代末的中国当代艺术,在经历了从政治对抗、文化启蒙到犬儒式调侃、平面化嬉戏、历经后殖民引诱、市场软化和政治招安之后,今天应该提供怎么的价值?
毫无疑问,“生活方式”就是艺术家们日常化的状态,它可以是艺术家创作的环境或状态,可以是一系列展览活动的主题,可以是概念化的语言游戏,可以是有针对性的价值观念,可以是鲜活文化的彰显。总之,它是一种文化自觉与日常生活的统一。为什么在今天我们要提倡“艺术家的日常生活方式”,既然提出了,那么就说明我们缺失了或遗弃了,概括的说,在我们生活的环境氛围中文化自觉性是缺失的。
1840年开始,伴随着西方的坚船利炮,西方哲学成为我们学习的思想典范。于是,在半殖民和后殖民的文化语境里,先是苏格拉底及其师徒弟子降临,然后是黑格尔,然后尼采、叔本华、萨特、海德格尔,再后是胡塞尔、德里达等登陆。当然,也不能够忘记卡尔·马克思,他不仅是共产主义的理论先驱,其政治经济学说一不小心又成为后现代主义哲学的鼻祖。这些外国的月亮充当了中国现代思想的路灯。而吾国之先贤——老子、孔子、墨子、朱子等诸子百家皆中国之月亮,却无法为中国的当代艺术建言献策,给吾国留下了一大段的思想空白。如今大多数国人对很多学术界、艺术界的优秀人物充耳未闻,大家对歌星、影星、节目主持人如数家珍,对他们的举手投足,财富收人莫不仰慕万分。这就叫“信息时代”的中国版本,“信息时代”的广告力量。这就是当代社会给中国当代艺术的成长提供的土壤和空气。与此同时,近三十年来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一个显著状况是,人们总是过于随意的描述所谓的“西方艺术”并以此为荣,客观地讲,“西方艺术”早已成为中国概念嵌入到我们的实践当中,成为浮泛在艺术现场的一种风格创新的标识。而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北京在成为日益重要的国家大都市的同时,也孕育并定型了“中国当代艺术”这一本土文化现象,那些在京跻身为“艺术大腕”的艺术家,其成就强有力地影响了当下的实践,并进一步加大了风格焦虑的波动曲线。
历史话语的重建,是当今每一个中国当代艺术史研究者必须面对的问题。而在学习、拷贝西方现代艺术进程中,中国自身的文化传统与历史经验也在抬头。最近十年中国当代艺术有越来越明显的趋势:本土文化的自觉和日常生活世界的重建。其中,“玩物”的历史传统和文化经验,经由一些艺术家的个人实践和创造性转化,正在成为中国艺术现代性重建最具活力的力量。我们理应看到我们的思维方式走出往昔的模式。近由管郁达老师策展,邀请冯峰、管怀冰、何多苓、韩湘宁、李华生、任小林、孙良、叶永青八位艺术家参加的主题为“艺术家日常生活史:玩物主义”活动在成都蓝顶美术馆举办。“玩物主义”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寻找一份自己的生活家园。“艺术概括生活”,伴随着大地的力量,天空的色彩,借助遗传基因,通过人们的激情与意志,艺术融入我们的意识。我们用以表达的思想的素材来源于我们目力所企及、双手能够触及的一切。参加“玩物主义”的八位艺术家,风格截然不同,他们的经历和创造都溢出了他们各自所处的时代和生活环境,无论他们所凭借的创作媒介为油画、水墨,还是雕塑、装置、影像,其创作实践和生活方式,都可以在“玩物”这一文化自觉和日常生活方式中找到清晰的文脉。“玩物”在他们身上,既是一种思想方法、观看态度、美学方式,更是一种身体实践和生活方式。
房龙在《人类的故事》中反复强调,“一切的艺术,应该只有一个目的,既克尽厥职,为最高的艺术——生活的艺术,做出自身的贡献。”管郁达老师策展的“艺术家日常史”活动,不管是“不是东西”还是“玩物主义”,都是在现今为中国的当代艺术的“文化自觉”与现代性重建,提供一种基于当代中国人自身历史经验、文化经验和肉身经验的贡献和积累。
今日事,则明日之史。主动、生动、活泼的当代艺术史,才是一段有意义的艺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