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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新安画派”名家戴本孝《龙江夜雨图》

查字典美术网 2020-09-17

明末清初和州（今安徽和县）画家戴本孝（1621—1693，籍贯一作“休宁”），字务旃，号前休子，别号黄水湖渔父、太华石屋叟等，又因曾隐居和州鹰阿山而取号鹰阿山樵。其父戴重乃一位书画家，后来成为抗清名吏，因为恪守气节绝食离世。戴本孝自幼便受家庭环境熏染，毕生嗜好读书。明末崇祯五年（1632）随父避居南京，后来足迹遍布半壁河山，交游各地文友。

明清易帜后，作为前朝国都和留都的南京，聚集了不少遗老遗少。世事巨变和亡国痛感，常令一些文人、画家在劫后余生中以诗文图画抒写兴亡，尽情地表达隐藏在内心世界中的缅怀故国情结。戴本孝多次流寓古城金陵，期间尝与王士祯、屈大均、孔尚任、程邃、龚贤、石谿、石涛、吴宏、柳堉等名人交识，作画论艺，衔杯唱酬，相互影响较大。

戴本孝生性方达，品格清高，长于诗文、绘画，亦能书法与篆刻，尤喜挥毫山水。学画承绍前贤传统，颇得“元代四家”之王蒙、倪瓒以及明代沈周等名师的画意体格，师古却不囿于成规，致力于造化自然，自出机杼且独标一格。戴本孝“取法枯淡，饶有韵致”，笔墨清旷疏朗，或苍劲浑朴等，注重虚实互衬，所作放怀自然，“深得元人气味”，意境清逸幽雅、恬寂高远。晚年作品笔墨简淡而情境深邃，已臻“无鞍而行”之化境，故清代秦祖永《桐阴论画》将其画作归为“逸品”之列。戴本孝足迹踏遍名山大川，不断开拓画境视野，毕生追求不受羁绊的自由创作境界。如其心中最为钟情、享誉天下的锦绣黄山，在笔墨宣泄与挥洒间熠熠生辉，后人还将其与渐江、查士标等人归为“新安画派”一脉，在中国绘画史上具有比较重要的影响力。

古都南京是戴本孝重要活动地之一，这里的自然山水魅力无穷，底蕴丰厚的人文气韵深深地滋养着他的胸壑情怀。据明末清初文人程邃、柳堉等人在《金陵寻胜图》画卷跋文（现藏于南京博物院）中记述：大约在康熙二十五、二十六（1687）年间，安徽文人叶贲实陆续邀请寓居江宁（今江苏南京）的著名画家吴宏、龚贤、樊圻、陈卓、戴本孝、柳堉等人，创作《金陵寻胜图》长卷（注：此卷原先计约10幅画面，由于岁月变迁等缘故后来被拆散流传了），其中依次为吴宏的《燕矶晓望图》《莫愁旷览图》画卷（现均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龚贤的《摄山栖霞图》《清凉环翠图》画卷（现均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樊圻的《杏村问酒图》《青溪游舫图》画卷（现均藏于南京博物院）；陈卓的《天坛勒骑图》《冶麓幽栖图》画卷（现均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戴本孝的《龙江夜雨图》及柳堉的《天印樵歌图》画卷（现均藏于上海博物馆）。这是一画金陵秀美山水与人文景观的典型画卷。

戴本孝笔下的《龙江夜雨图》纸本墨笔画卷（见图），纵30.8、横134.6厘米，正是该城西北龙江关一带山川夜色的笔墨写照。龙江关亦名工关，乃明初朝廷工部在南京仪凤门外狮子山畔、长江边设立的钞关，系江南商贸的重要关口，主要负责掌管南来北往客商贩运竹木的税收。这里成了南京地区重要的货物集散地和航运码头，也是当时人们迎来送往之所。

徐徐开卷品览，该画面右侧所绘金陵名胜卢龙山巍然挺立，相传该山尝因形似卢龙而得名。缘于亦像一只雄狮，明太祖朱元璋故而特地赐名“狮子山”。明代初期，该山麓还建有静海寺、天妃宫。山下另有胜迹“三宿岩”，原来南宋名臣虞允文率兵抗击金兵时曾于此泊舟三宿，故而得名，后来又被列为清代“四十八景”之一。图中风雨霏霏，江草凄迷，村落沉浸在苍茫夜色中；近景老松杂树错落挺立，屋宇院落掩映其间，棹舟落帆停泊水岸；远处大江浩荡，奔流东去，一帆孤行飘游，烟波浩渺中复显对岸的山峦，呈现出一派萧疏旷寂的景象。该图因是戴本孝晚年应邀专为友人叶贲实精心创作，故具有比较典型的个人艺术风貌与特征。

戴本孝在《龙江夜雨图》创作中，主要以平远法构置画境，近似“一水两岸”式布局。笔墨苍浑简淡，干、湿、浓、淡互用，各显其效。突兀而立的狮子山，则以干笔枯墨勾写皴擦，而较少采用线条、点苔表现；山下屋轩水阁逸笔绘写，苍松老树健毫勾勒；辽阔的江面或以清淡的水墨轻染，或以留白处理。整幅画作比较多地受到元代倪瓒、黄公望等名家影响，构图疏朗有致，以墨当色变化多端，绝无凡俗之气，由此创造出苍秀悠远的诗画意境。

笃守志节的戴本孝，在《龙江夜雨图》中着力抒写个人胸壑逸气，寄托了心中眷念昔日江山的家国情怀，同时隐含着对社会变迁的某种沧桑感慨。江上孤帆飘游，杳然远去，似乎亦表现出画家此时的气格与心境。此情此景，不禁让人联想起明初江苏昆山诗人、画家史谨侨居南京时，所咏《金陵八景·龙江夜雨》的诗情画意：“黑云拖雨过长汀，恍若骊珠散紫清。声到枕边惊蝶梦，风回蓬底带龙腥。渔灯隐隐孤村暗，芦叶萧萧两岸鸣。已觉夜深还淅沥，满怀羇思不堪听。”在前朝遗民画家戴本孝的眼中，这些似乎依旧尚是朱明江山，尽管画家绘制此图是在清初康熙二十五年（1686），距明亡已逾4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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