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当代中国文化艺术的魂魄 时间:2011年11月14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梁江 ◎重建美术理论尤其是基础理论的学术规范,是中国美术理论界迫在眉睫的任务。 ◎庸俗进化论的思路,必然导致一种机械的发展观,最终导致以西方最新最前卫艺术为追逐对象的定向思维。 ◎著名的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痛感于西方的物欲横流与精神堕落,惟寄望复兴东方精神,以拯救人类精神文明的缺失。 21世纪中国美术的推进和繁盛,是在一种新文化语境、在新的历史高度上的再度展开,美术家承担着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这样,我们便需要构建一种更有开放性、更具创造力的艺术创新系统。中国美术事业的健康发展,离不开坚实的理论基础,创作与理论存在着互动和相互促进的有机关系,这是推动美术繁荣所必不可少的内在机制。发展和创新,离不开正确的导向。历史已经把一个理论创新的重任,责无旁贷地推到中国当代美术理论界前面。 不容否认,我们原有的价值体系已经被解构,根基已经陷塌。由于价值尺度不一,学理标准紊乱,人们无从判断当下鲜活的艺术现象和艺术作品的价值。导致理论界失范和无序状况出现的原因固然复杂,但批评家的整体“缺席”,美术批评的“失语”,又进一步加重了人们对批评自身价值及其存在理由的进一步怀疑。这些,首先应从理论自身去审察和深刻反省。重建美术理论尤其是基础理论的学术规范,是中国美术理论界迫在眉睫的任务。在当下,所谓学术规范,至少应包含价值规范、学理规范、语言规范和道德规范这四个层面的内容。 首先,我们要纠正“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偏差。在全球化之前,艺术的历史展开呈现为文化展开。现代社会的发展,导致了全球一体化的进程。这样,各文化圈中独自发展的艺术史便成了需要统一加以叙述的艺术史。而如何叙述一个统一的世界艺术史,会因为不同的文化处境和不同的观念而出现极大的差异。 西方中心主义的艺术史叙述模式,建立于西方文化优势的前提之上。按照这种模式,美术史便成了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印象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演进序列。从古希腊艺术到现代派出现的几千年西方艺术史,构成了世界艺术史的逻辑主体。连同汤因比《历史研究》所讨论过的大艺术圈:中国、印度、非洲、玛雅、伊斯兰等,也只是穿插其中的一种零散化的修饰。19世纪以后,西方现代派及其后的“后现代主义”则成了世界艺术史的新展开。这样,西方的前卫艺术成了全球“现代”艺术的最高标准。在这种带着文化霸权色彩的模式之下,各文化类型之间的真正逻辑关系被粗暴地遮蔽了,西方不仅成了中心,而且是惟一的主流和代表,是不二的范式。 陷入了“西方中心主义”的误区,接着便摆脱不了庸俗进化论的拖累。本来,文化艺术的拓展和推进,最根本特征乃体现于创造和积累,这与科技和体育发展的否定或替换方式截然不同。在体育界,新纪录的出现,意味着原有的纪录被代替。在科技界,电灯的发明是对煤油灯的代替,“日心说”是对“地心说”的否定,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出现包含了对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的修改。但是,艺术领域的价值判断无法依据这样的递进模式。人类已经进入21世纪,古希腊艺术的光辉依然,原始艺术的魅力永在,唐诗宋词照样是我们的文化瑰宝,时间的推移反而进一步验证了这些艺术经典的永恒价值。这种庸俗进化论的思路,必然导致一种机械的发展观,最终导致以西方最新最前卫艺术为追逐对象的定向思维。而在西方,有眼光的学者早在上世纪60年代末已开始对庸俗进化论进行反省,与之相关的艺术进化论也受到艺术史学者的批判。可惜,国内一些模仿西方当代艺术的艺术家们并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在此,还有必要对“现代性”问题略作剖析。“现代”原本只是一个时序概念,所谓“现代性”,不外乎是由于中国社会走向现代而导致人的某些与政治、经济、科学文化以及社会生活转捩相一致的新质。这种“现代”的转换,首要的是观念依据,再者是价值系统,其后才是形式手段。本来,“现代性”是一种综合指数。而在这近20年来,不少艺术家关心的却只是某种表层的风格样式,而这风格样式又无一例外“以西方艺术为参照系”,这样,“现代化”随之被置换为“西方化”。放眼国外,即便是依托西方产业革命而相继崛起的现代艺术诸流派,其解构传统变革艺术的核心也在于观念而非手法样式。现代化虽以科技为主导,“现代化”却肯定不等于“西方化”,这是头脑清醒的西方学者所一再强调的。在国内,强调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的见解,学界老前辈冯友兰等人也早已提出过。而现在,我们一些论者依然头脑昏昏地操着与“世界接轨”的老调门,把当今中国的现代化等同于照搬西方国家的一切,把“经济全球化”与“文化一体化”画上了等号。显然,这样的单向度思维,这样的机械因袭可说连西方的皮毛也没有学到。 另一方面,当下的艺术活动已越来越受制于商业社会的时尚逻辑。据说,我们已经整齐划一进入了“后现代”,无怪乎充斥耳目的多是文化泡沫和伪艺术,我们别无选择将被虚假的繁华和热闹所淹没。现今,我们已经进入一个现实功利至上的时代,正义、良知、人性一类道德法则早成了被人丢弃的敝屣,昂扬的精神向度退隐了,诗性理想失落已久,曾经使人敬畏的文艺批评蜕变为“私人化写作”甚而类乎应召的女郎。美术圈只要够大胆什么都可以是艺术或“艺术行为”,谁若稍有疑问,立马便会招来“不懂艺术”的嘲笑。明眼的人都不会糊涂,艺术含量的稀释和人文色泽欠缺倒还在其次,严重问题是创作不仅“失态”还是病态。艺术自身的机能已出了大毛病。试想一下,当艺术的审美原则被颠覆,应有的社会功能被解构,它消解经典又躲避崇高,只剩下了对一己私性欲望的宣泄,这不是有病还会是什么?艺术如果已跟广大的民众不相干,与我们的民族也与这个时代无涉,它还会有什么生命力可言? 回顾历史,一个显见的事实是,无论何种来自西方话语系统的信息文本,它被嵌入中国文化艺术母体之前,必然要历经被选择、过滤和重组的程序。在多样化、市场化、全球化的潮头眺望,百年来数代艺术家都曾面对过的中西文化交流和碰撞已在新的历史层面上以新的形态展开。全球化固然是不可逆转的大趋势。但它并不意味着一概抹杀不同文化不同个体的差异性。在这种大背景中,中国的艺术永远不会丧失生机和活力。著名的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痛感于西方的物欲横流与精神堕落,惟寄望复兴东方精神,以拯救人类精神文明的缺失。正是在今日,在东方,中华民族的振兴和崛起令全世界瞩目。我们相信,这种奋发的精神,这种崇高的理想,这种恢宏的气度,将重铸当代中国文化和艺术的魂魄。